万青九间房,洋芋当主粮。要吃调和饭,洋芋来砸烂。柞水人都知道这段民谣。这是其他地方人取笑万青和九间房人的话。小时候不懂事,每每听到这话就会脸红,感觉很丢人。
万青和九间房是柞水的两个乡,处在秦岭脚下,是高寒山区,小麦产量低,玉米长不老,就只盛产洋芋。洋芋砸烂就是打糍粑,在那个极端贫穷的岁月里,这就成为当地人待客最好的饭食了。
洋芋糍粑的制作过程也并不复杂。就是费时费力。首先要选洋芋。洋芋以万青和九间房洋芋为最好。这里的气候寒冷,洋芋生长期长,从一年的正二月下种,到八九月里搬了包谷才开始挖,充分吸收了光照和养分,淀粉含量特别高,做出的糍粑有筋丝。再就是还要选沙地的洋芋,沙地利水,洋芋比较干,打的糍粑不会稀,才好吃。接下来就是给洋芋去皮,人多的话得刮几笼子,去皮也得几个人干好长时间。然后把去了皮的洋芋洗净,放在锅里焖。焖洋芋也得有技巧,水要添得恰到好处,水多了糍粑稀,没筋丝,水少了又会把洋芋烧糊。这个母亲最拿手,我们都干不了。添好了水,用笼盖盖上锅,再用抹布把锅周围围严实,不让蒸汽外泄,然后在灶膛里加上硬木柴,大火烧。几十分钟后,洋芋蒸好了,一揭开锅盖,满屋都是蒸汽和洋芋的香味。大人们开始用铲子和筷子剥挨锅底的洋芋上的锅巴,孩子们嚷嚷着吃蒸洋芋。等洋芋的蒸汽散去,再冷却一会,就可以打糍粑了。打的时候,是在一个大的石板上。先把洋芋一个一个的用糍粑槌撵碎,用力按着揉搓,全部撵碎,揉搓得有了粘性,成为一团了,就可以慢慢的用力打了。打要一遍一遍,挨着打,不能有漏掉的地方,这样才能打得匀。反复打四五遍,等整团的糍粑开始鼓起小气泡,表面看起光光的,才算是火候到了。下来就是起窝子,先用糍粑槌一打,把石板上的糍粑带起来,赶紧在下面淋上水,放下糍粑,又在周围的地方同样操作,到最后猛一槌子下去,整团的糍粑连槌一起提起来,赶紧用搪瓷盆一接,糍粑就在盆里了。整个过程干净利落。
在家里的男人们都去打糍粑的时候,母亲和妹妹们就在家里准备烧汤。糍粑好吃不好吃,除了打得好坏外,汤也很关键。母亲把早已窝好的酸菜捞出来,切碎。在锅里放上油,炒好后加水烧开,放些葱花。妹妹们也早就把青辣子和大蒜放在石臼里捣碎,盛在一个小黑碗里,一切准备就绪,就可以吃了。刚打出来的糍粑,最好是吃冷的。用一把铁铲,蘸上水,往盆里一插,一挑,一整块就到碗里了。浇上汤汁,调上辣子和蒜,夹一筷子送到嘴里,那个美啊,很难诉诸笔端。老家家家户户都会打糍粑,在这里糍粑不过是家常便饭,几乎人人会做。
后来我离开了家乡,到了州城。回家的次数少了,吃糍粑的机会也就少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越来越想吃家乡的糍粑了,一想起糍粑,就口舌生津。这种感觉,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。馋了的时候,我也曾去买的吃过,可是卖的死贵活贵的,量又少,连吃三碗,还不过瘾,再吃,又怕人笑话。老家的亲戚都知道我爱吃糍粑,只有有人来,都会给我打些带了来。糍粑这东西娇气,不好贮藏,天一热就发了,不好吃。搁的时间上了,就会变硬,也不好吃。加上自己家里也没有窝酸菜,吃起来总觉得没有在老家吃的那么香,那么安逸。
过去很多靠手工制作的食品如今都改用了机械,比如生豆芽,做豆腐。只有糍粑还只能用手工制作。还没听说有人发明过打糍粑的机器。一方水土一方人,所以柞水糍粑也只在柞水这块土地上流传。我曾见过外地人也卖糍粑,可他没有掌握糍粑制作的精髓,做出的糍粑漠不拉几的,像搅团,没摆几天就收了摊子。糍粑这东西,是过去困难时期的产物,它体现了先人们的聪明和智慧,用粗粮也能做出如此精美的食物;它反映了祖先对美好生活的追求,在物质条件极端匮乏的年代,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。
现在,柞水这座美丽的山城已经成为了国家级卫生城市,是西安的后花园,她正以她独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中外游客前来观光、旅游、度假。凡来柞水的人,都想尝一尝柞水糍粑,糍粑已经成为柞水饮食文化的一朵奇葩,成为了柞水的一个符号,一张叫得响的名片。